门环叩响的节奏比郑辰那拨人慢半拍,像是春雨打在青瓦上,不急不缓。
苏砚刚把茶盏搁在石桌上,茶沫子还没沉下去,老丈的脚步声已经擦着廊下的竹帘过来了:老爷,来的是位穿团花锦袍的爷,说是京城来的。
他指尖在桃木雕件上轻轻一按。
这物件是念棠周岁时他雕的,桃尖被小丫头啃出个牙印——此刻牙印硌着掌纹,倒像是在给他打气。
苏砚理了理青布衫的袖口,到底没换出门的缎子外袍——商人最忌虚浮,他得让对方瞧着实在。
请。
客厅门帘掀起时,穿月白暗纹锦袍的中年男子正低头逗院里的小黄狗。
那狗是念棠捡的,此刻正扒着他的鞋帮摇尾巴,锦缎鞋面上沾了两星泥点。
男子却不恼,屈指弹了弹小狗的耳朵,抬眼时眼角细纹里还带着笑:苏老爷好。
在下李明轩,京城万宝阁的东家。
苏砚一怔。
万宝阁他听过,北到漠河皮货,南至南海珍珠,连宫里的贡单上都有他们的印记。
他慌忙作揖:原来是李东家,快请上座。转头对廊下喊,春杏,把去年收的碧螺春煨上,再切碟蜜饯——要念棠最爱的糖蒸酥酪。
念棠原本趴在廊柱后看小黄狗,听见自己名字,小脑袋唰地探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藕荷色小袄,发辫上系着红绒球,像朵刚开的桃花。
见阿爹看过来,她歪着脑袋笑,指尖卷着衣角往客厅挪,最后蹲在苏砚脚边,下巴搁在他膝头——这样既能听见说话,又不显得冒失。
李明轩的茶盏刚捧在手里,就笑出了声:苏老爷这小女儿,倒比茶还甜。他端着茶盏并不喝,只望着念棠道,不瞒您说,在下此次下江南,是想在金陵城开个分号。
江南物产丰饶,可缺的是知根知底的合作伙伴。
苏砚喉结动了动。
去年他带着二郎跑两淮收蔗糖,一路见着太多商队为抢货源斗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