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伯钟子牛倒还强差人意,可惜英年早逝。钟子牛年轻时办了个面粉厂,辉煌过一阵子,后来面粉厂倒了,欠了一屁股债。然后他接下来的人生,任劳任怨,勤劳得像头铁牛似地,拼命了十几年,把债务彻底还清后,立即松了口气,撒手西归了。
我二伯钟子龙是个一心醉于仕途,奴颜婢膝、溜须拍马之徒,全无一点读书人的浩然正气,现在是村里的支书。
我父亲钟子虎则彻头彻尾是个无赖流氓,终日喝酒赌博找女人,从不干点正经事。
我姑姑则是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小市民,逢年过节都难得见她回家探亲,只有老家的荔枝熟了,才能看见她的踪影。近几年荔枝便宜,她也不回来了。
爷爷年青的时候,是个信奉孔家学说的儒生。解放后接受改造,洗心革面,成了立场很坚定的造反派,对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深恶痛嫉。
这“破,就是批判,就是革命,破字当头,立在其中”,所以我哥的名字叫“钟破”,这个名字取得很不合时宜,也很不吉利,所以我哥哥很早就夭折了。
哥哥五岁那年,村里来了施工队,大伙去看那些外地人开着推土机推倒祖屋的围墙。土墙倒下时,“轰”地一声巨响,漫天灰尘,煞是壮观。因为走得太近,哥哥受了惊吓,回来便上吐下泄,不可药救,第二天便一命呜呼了。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显得他很不乐意,他还没有活够。听说哥哥是很爱我的,有好东西总让给我,然而我并没有印象了,因为他死的时候只有五岁,我只有四岁。
哥哥一死,爷爷骤然老了许多,他又发现哥哥死前瞪着方向正是墙壁上的太阳,便认为这是神明给他的启示。
他开始反思自己。
他用怀疑一切否定一切打倒一切的革命思想,把我父亲钟子虎培养成了无所事事无恶不做无法无天的无赖流氓。
失望之余,他把希望寄托在我哥哥身上,结果我哥哥又夭折了。鉴于这些经验,他把我的名字命为“钟立”,又开始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