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由于她的丈夫有本事,所以对鲍廷发也就愈来愈尊敬。她留心那个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情绪,每一个情绪。
在人前,鲍嫂子并不起眼,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在孩子面前,鲍大嫂对别人比对自己更好,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在丈夫面前,鲍大嫂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温柔体贴,生平从未和鲍延闹过别扭,也从未和他闹过别扭。她从来没说过鲍廷发的坏话。
可是现在,她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她不得不对鲍廷说些什么。为什么?又因鲍廷发的升迁而起。鲍廷出力,带头打头阵,她就安心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这是真的。这两天,她一直在抱怨鲍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没有和上司说一声,就离开了。也怪严尚清、兰文涛等人,不应该如此无能,非要让鲍廷发坐上这个位置,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不仅鲍廷发会受到牵连,还会让大众蒙受巨大的损失。
鲍廷发初时还有些手忙脚乱,但到了晚上,他却镇定下来,开始认真准备,这使她很不舒服。她很想对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是她不想伤害他。他不说话,心里却在嘀咕。那天夜里,她不时地到过道里去看一看鲍廷发。她一面用手碰着黑纳鞋底儿,一面侧耳倾听鲍廷发和他的家人所在的那个大房间。房间里,只有人影的鼾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偶尔还能听到一些说梦话。
鲍廷发出了门,到了后院,她便跟在后面。现在四下无人,正好可以畅所欲言。她壮着胆子,小声地问:“他老爸,你愿意做这个场长吗?”
鲍廷发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在皎洁的月光下打量着鲍大嫂,她是那样的矮小,那样的瘦削,这样的女人,很难想象她会为他担起一家人的重担。他记得,在他从关东逃亡的那一夜,她把他带到了海边,也是这样对他说的:“你确定吗?”鲍廷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用他那粗大的胳膊,拉着鲍大嫂在院子中间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他自己则蹲在地上,掏出一只烟袋,一只接一只地抽着,鲍大嫂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烟袋里忽明忽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