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要大家轮流值班的,但她自愿每天都来,应付一些信件收发的杂事。如果程先生临时有什么需要,从纽约发电报或者打长途电话回顾问室,也不致于找不到人。
那几天,公事房里总是很清净,没有人声,也没有香烟的味道。窗外是萧瑟的园景,树都褪尽了叶子,草坪一片枯黄,而且也不会再下雪了。冬天已经过完,但春天还没有来。
钟欣愉仍旧像平常一样,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记录上海电报过来的汇价,看远东各地的报纸,检索出有用的信息。
极其偶尔,她从资料和打字机上抬起头,恍然不知年月,错觉光阴好像被无限拉长,公事房里的一天,世上已是千年,只剩下她一个人。直到看见墙上那几面挂钟,其中之一调的是中国的时间,才意识到农历虎年已经过去了,这是己卯年的正月初一。
法币挺过了 1938,和她所料的一样。
她从抽屉里找到一张五块钱,对着那张钞票上的孙中山说:新年快乐。话说出口,却又笑起来,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巧合,抑或是命定。就是在这样的一天,她接到门房打上来的电话,说有人找她,正在楼下等着。
她只当是递送材料的邮差,撂下听筒,顺楼梯下到底层,一直走到门厅那里,却没见有人挎着绿色邮包。
当时是傍晚了,外面很冷,天已经黑下来。
她正想去找门房问,听见有人叫她:“欣愉……”
她回头,看见一个男人从休息室那边的沙发上起身,朝她走过来。他栗色头发,蓝眼睛,很高,也很瘦,身上穿着大衣,好像还带着户外的冷气。
黄铜吊灯的光照亮他的脸,门厅里还有其他人进进出出,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相望,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Evan!”她开口道,也是轻轻地,却知道他一定能听见。
他们走到一起,又慌手慌脚地去找一个角落,为了不碍着别人的路。
不等站定,她就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