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赤心和他的沙陀族人是随着监阵使杨复恭一道离开徐州的,同行的还是退浑、契苾、鞑靼,按着原定的规程他们将在洛阳渡河,经河阳返回代北,而他将作为大同军的第一任节度使掌管代北所有蕃汉百姓,抱括赫连铎在内!(注:大同本为防御州,为赏朱邪氏之功,特升为节度军)行到洛阳时,朝廷却遣来了天使,召他携子入京觐见。朱邪赤心欢喜应了,将兵马处分好,使兄弟朱邪德成押领回镇,自己只将了薛铁山等三十来骑上路,洛阳城也没敢入。长安他并不陌生,朝廷他也不陌生,此次中道改命,其中必有缘故的!
行在初冬冷风冷雨的洛阳道上,他很容易就想起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叛乱,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依仗士马之强,乘中原之虚,长驱直入,直抵潼关,轻易便摇动了玄宗皇帝的天下,至今犹为河北圣人!安禄山是胡人,他也是胡人,安禄山之士马强于天下,代北之士马也可谓天下之强,而经此徐州一乱,中原又虚矣!这恐怕才是皇帝召他入京的原因,不好时,大同的节旄要换主人,自己也可能回不去了!
朱邪克用却不知道他父亲的这些担忧,离了军马,便觉着得了自由,也不与他爷请告,便兀自带了贺回鹘、石的历几个小厮入了洛阳城,游了北市逛南市,出了娼坊入赌坊,最后他兄弟朱邪克让寻过来时,他已在西市酒肆中醉得人事不知了。醒来吃了一顿马鞭,也还不知就里,以为只是酒的事罢了。在他看来,现在一切都是好的,战胜回师,得了赏又得了镇,又格外蒙恩,入京面圣,有什好担忧的?他还没到过长安,也无法想像皇帝所住的大明宫是何等的富贵庄严,他急切的想去开一开眼目!
过了潼关,他整个人也变得沉静了,眼睛不是瞻望着左侧高峭的华山山脉,便是遥望着右边壮阔的渭水,或者随着呼啸的天风,在不见边际的平原上飞掠,百丈雄关,千里秦川,都是长安!他没有想到洛阳,想到了代北,代北的山也是高峭的,代北的水也是壮阔的,代北也有雄关,也有川原,原来代北也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