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十三年(公元年)的仲春,大明宫太液池的池水用它特有的澄碧摇曳着泛到其上的亮彩,似乎是努力要筛出里面的金银来,远山静静地停止在水边,看上去颇有些元龟频水的意态,宣宗皇帝徘徊在蓬莱山的廊阁间,一个执麈的内侍,一个端盘的宫娥不远不近的随着,后面还遥遥地跟着一大队。
春风一阵一阵地掀扯着宣宗的袍服,使他来日渴躁的身体有了些清凉开阔之意,他尽量不去看天上变幻的流云,也不去看周遭癫舞的垂柳,这些只会搅乱他本来就纷扰着的思绪。
去年岭南、湖南、江西、宣歙、容管相继军乱。安南峰州酋长李由独叛降南诏,勾引南诏攻略安南属郡,属郡土著趁机起衅,围攻交趾。到月,河北、河南、淮南又是大水,漂没数万家。
右补阙张潜说这是节度使、观察使“赋敛过度,及停废将士职名,减削衣粮”所致,而其根本原因,在朝廷以“羡余”为课绩,乞请“自今籓府长吏,不增赋敛,不减粮赐,而能节游宴、省浮费致羡馀者,然后赏之”,他接纳这个建议,可心里却也不甚认同,岭南东道节度使杨发、湖南观察使韩悰、江西观察使郑宪、宣歙观察使郑薰都是他耳挑目选的,皆是文学之士,好诗文,未必便至于剖克苛虐的!若彼等尚如此,则天下何人可任使?
前年欲以韦澳为相,此公却乞求出领藩镇养老疗病。私语人说,时事渐不佳。呵!为臣何难?为君何其难!朕又可于何处养老?又可于何处疗病?
召罗浮道人轩辕集于万里之外,彼不道长生秘术,却劝己“屏欲崇德”,一似自己乃纵欲不德之君,临己似大疣,弃己如敝屣,真真可杀!虞紫芝、王乐辛勤炉鼎,人却以为妖妄!千百医官,无一人能去己胸中之烦闷,使己下一口饭,落一枕觉!李玄伯药必亲尝、针先自加,开我胸脾,人却以郑注作比,方己为昏懦之文宗!
李忱觉得这一切的症结其实在人心,上下怠惰,故百弊丛生!三四年前,躯体偶有不适,他一念振奋,犹可疗疾,而今心意昏沉,便百药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