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日一早,沈有琪就要走了,说是到了中行别业还得收拾一下,才不至于耽误下周上班。
钟欣愉不再留她,只叫她等一等,整理出一些衣服,日常用具,还有钱,拿一只箱子装了,给她带走。
有琪也不客气,说:“我本来是打算跟行里预支薪水的,但现在生活程度涨成这个样子,每个月到手也就够吃口饭,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有余钱还给你,你可别着急啊。”
钟欣愉说:“你得了吧,管你还不还,我反正都给你记着呢。”
有琪笑起来,道:“那我走了。”竟是连送都不要她送的意思。
钟欣愉也知道不方便跟着过去,当即打电话去叫了一部出差汽车,等楼下门房喊上来,才让有琪出门,上了电梯。
她自己站在窗边看着。片刻之后,有琪出现在公寓楼下,坐进那辆祥生公司的雪佛兰。汽车远去,拐了个弯,很快不见了。
钟欣愉却还站在那里,想象这一路的情景——
经过租界尽头的那道路障,看见那一面加了黄三角,写着“和平建国”的青天白日旗,中行别业还是像从前一样,坐落在极司菲尔路上,是上海银行职员眼中曾经的乌托邦,里面有高级行员住的小楼,也有齐齐整整的单身宿舍。
有琪此去,大多还要与其他女职员合住,每日早出晚归地工作。看起来只是在公事房里坐坐,灯下伏案,打打算盘,记记账。但在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许多之后,忽然又回到一无所有,以及面对未知的危险,是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呢
她忍不住去想,却又不能再想,迫着自己收拾起心神,转身离开窗口,换衣服,化妆。这一天,她还有事情要去做。
但临到出门,林翼来了,省了她去血巷的这一趟路。
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脱掉外套,拉松了领带,在沙发上坐下来。钟欣愉知道他有话要说,却也不催着,去厨房弄了早餐,放到餐桌上。
林翼坐到桌边吃,许久才道:“昨天晚上许亚明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