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的冷了心肠的人,瞧着一个装模作样地冷着面皮的人,总觉得有趣。就像是大人看着学步的孩子时那样。
程殷在山上的岁月,倒是一度很是喜欢去关注顾良那些对于一些物事隐藏起来的淡薄的喜欢和厌恶。
吃到甜会不自觉地眯下眼睛,看见说起地理的杂书会忍不住多翻两页,给贺九摔断了那个骨发簪让他难得皱了下眉。
有趣。
顾良毕竟在山庄中占着一个长,平日里对这不喜多言,也不时常能见到的师妹,也比之几个师弟,多了些关照之意。
他们看起来是很相像的人。
不似丁星河那种木头制的漠然,而是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淡。
贺九玩笑说,师妹这等的美人,怕是多半要便宜顾良了。
是玩笑话,但也确实是因为顾良是整个山庄上下,唯一一个能让程殷多说两个字的人。
程殷不关心顾良是否曾对她有过微薄的好感,他在她跟前仍旧是落落大方又平淡的模样。
她那一回,只在无垢山庄里住了半载的光景,之后便是嫁人。
自此,殷家的生恩养恩,尽数还清了。
再回无垢山庄时,她丧夫丧子,已彻彻底底成了程殷,顾良音容未变,能让殷三姑娘偶尔兴起偶尔展颜,却再不能让程殷如此。
次年,顾良娶妻远走,二人算不上瓜葛的瓜葛,算是彻底了结。
程殷坐在桌前,注视着已现濒死之态的顾良。
如同注视着一盆花,一个茶盏,一个死物。
她很少有机会这样注视着一个缓慢的死亡过程。
在她二十余年的前半生里,死亡都是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枚暗箭,一股毒烟,人便表情扭曲,甚至屎尿横流地断了气。
狰狞、肮脏、丑陋的,死亡。
唯一的一个例外便是她那年轻的丈夫,安静如同熟睡,去得干干净净,面容平和如同稚子。
无牵无挂,亦不曾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