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同融化的金液淌过古朴的雕花窗棂,在书院青石地面上碎成点点跃动的光斑。三声清越的晨钟余韵尚在梁间袅绕,徐云瀚已然如青松般挺拔端坐于书案前。靛蓝棉布的直裰纤尘不染,衬得少年腰背劲直,眉宇间凝着一股远超同龄人的端穆沉静,竟隐隐与院中那株虬枝如铁的百年老桑有了几分神似。案上摊开的竹简泛着黄润光泽,其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墨色饱满,隐隐流转着乌亮的光。一丝幽邃清冽的气息自墨迹中逸散——那是三叔徐安自京都带回的上品徽墨,细细碾入了天山雪莲淬取的冰片,研磨出的墨色也仿佛浸润着雪岭深处的寒气。
竹简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细响。徐云瀚持笔凝神,眸光专注。眼角的余光却悄然流连于身旁:妹妹云儿正用厚重的《礼记》垫着下颌,额前细软的刘海柔顺垂下,不经意扫过她羊脂玉般的娇嫩脸颊。她杏眼半阖,长睫如蝶翼般垂落微颤,恰似春日篱下慵懒酣眠的白猫。尤其惹眼的是发髻两侧那对银丝精工缠就的蝴蝶簪,薄翅玲珑剔透,随着她轻缓的呼吸微微战栗,活物般在晨光里振翅欲飞。
惊变生于刹那!
“啪!”
戒尺击打紫檀案几的脆响骤然炸开!其声裂帛,吓得檐角几只憩息的灰麻雀惊惶四散!陈夫子那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渊渟岳峙般立在讲席之上,靛青直裰的下摆无风自动。老人面色如霜,花白的须髯因震怒而根根微颤,腰间那枚象征进士及第恩荣的鹤纹羊脂玉佩随着急促呼吸叮当乱响——那撞击声,竟如金石相击,带着某种威压。
“徐云儿!”夫子声音沉如古钟,目光锐利如电扫过满堂,最终钉在云儿身上,“你可是魂游了太虚?抑或元神出窍在灵台方寸之外?!身为蒙童,坐应如巨钟之稳重,立当效劲松之挺拔,礼遵古训,行循世仪!”老人的斥责如飞瀑击石。
随即,视线骤然掠过徐云瀚:“嗯?你是云儿的兄长?倒是一副新鲜面孔。”语气稍缓,带着审视的意味,“念你初来乍到,不通学礼,姑且……暂放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