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沟渠阡陌纵横,这里的规矩繁复如网!只靠杀?杀得尽这万万人心?杀得绝这千年文脉?我们女真男儿是猛虎,是苍鹰!
可要统治这头庞然巨象,光靠撕咬扑杀,终有力竭之时!我们需要学会驾驭它的缰绳,需要懂得安抚它的脾性!
这需要时间,粘罕!需要像斡离不说的,二三十年,甚至更久!去学他们的文字,去懂他们的律法,去用他们的能吏,去分化瓦解,去恩威并施!
让一部分人为我所用,让另一部分人不敢妄动!这才是真正的征服,真正的吞并!否则……”
他猛地指向角落里那具宋官的尸体,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字字诛心:
“否则,我们今日杀一个宋官,明日便有十个宋人在暗处磨刀!我们今日踏破一座汴京,明日便有百座城池在心底竖起高墙!我们擒了赵佶赵桓,可赵构在江南,他便是那面活着的旗!
我们杀得越多,仇恨的种子就埋得越深!终有一日,这看似臣服的土地下,会燃起燎原大火,将我们吞噬得尸骨无存!粘罕,你想让女真重蹈契丹覆辙,成为下一个百年后的亡魂吗?!”
兀术的话语,如同一盆混着冰渣的雪水,对着粘罕那熊熊燃烧的毁灭之火当头浇下!
帐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粘罕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他紧握的双拳因极度用力而发出的骨节爆响。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兀术,那里面翻腾着不甘、暴怒,最终化作一声深长的叹息,仿佛耗尽了胸腔里最后一丝灼热的气息:
“道理我都懂,可我也老了,哪还有第二个二三十年?”
粘罕的声音粗粝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子不甘沉沦的执拗,“我只想趁着自己还骑得动马,提得动刀,为女真再拓几分疆土...”
他浑浊的目光在兀术年轻刚毅的脸上停留片刻,那里面燃烧着他已无力再续的野心之火。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掠过眼底,是羡慕?是认命?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