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薛家,还不仅仅只是木秀于林的问题。
枝多叶茂的大树,哪怕英拔远出同侪,要遭狂风劲摧,但其根系同样扎实有力。可是如今的薛家,却是被直接吊在了半空中,所承受的压力,可谓是来自四面八方。
薛涛不是没有想过要扭转这种局面,像是最简单的捐输家财、自薄乡资,也能让他家熏人富贵不再显得那么扎眼。
其实乡人们攻讦他家因适乱之旧俗才能广拥乡业,这也不算是冤枉他家。薛家本就不是世居河东的大家族,旧年由蜀中迁出移居河东,较之世居此境的裴氏、柳氏等望族本就不可相提并论。而也正因如此,薛氏如今强为河东乡势代表,才更令乡众们感到不忿。
适逢永嘉之乱,薛家本身便是豪武传承,在这样的世道中得于逆流而上的机会,成为河东首屈一指的势大豪强。更兼两赵交攻,各自也没有太大的精力关注盘踞在汾阴、越来越壮大的薛氏。
薛涛想要将家资捐输于行台,可是这想法刚刚一动,便遭到不少族人的反对。作为一个庞大家族,薛家目下自然也是分房分支,与薛涛辈分、年龄相当的族人还有薛祖、薛落各自分领一宗,族事如何,薛涛也难一言以决。
而且宗族一旦壮大,族人们自然也是泥沙俱下,优劣不等,未必人人都有薛涛这种忧患意识。若仅仅还只是局限于族内的纠纷,倒还不至于令薛涛打消念头,最可恼是居然有族人在外宣扬行台名为宽宏雅重,实则却逼勒薛家捐献家财!
薛涛得知此事后,气得险些昏厥,严查族内散播此类流言的宵小,家法私刑险些将人打死。但流言终究传了出去,且又让一部分乡宗得知,也因此心生凛然,派人前来敲打薛涛,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河东乡户整体都是受惠于行台,薛家得利多一些,其他乡户也并非一无所获。薛涛若将家财捐输以邀行台欢悦,让他们乡众又要如何自处?且不说他们本就没有得利丰厚招惹群妒的程度,即便是达到薛家这种处境,又有几人能够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