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内乌衣巷,王氏大宅。
幽静的小楼中,王彬散发斜坐榻上,白色氅衣松松垮垮一直垂到了榻前案角旁。他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眉眼之间积郁着浓得揉不开的疲惫,较之年前离都时,整个人已经瘦得近乎脱了形。
榻前短案上面摆设着木炭小火炉,文火细暖,一名体态不乏妖娆的美貌妇人侧跪岸旁,左手三指并起持住玉杵垂首搅拌炉上酒液,右手则以枰尺约起霜白寒食散轻轻抖入酒水中。很快,散末便在酒中消融,同时一股醇厚酒香便盈满厅室。
王彬两眼直直望着小炉上的酒器,视线间或移到妇人润美脸庞。似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妇人肩膀蓦地一颤,将酒液溅出少许,脸色已是惊变,忙不迭向王彬下跪请责。
“不妨事,慢慢来。”
王彬摆摆手,语调有一种颓唐的慵懒。而后他抬起头来,不旋踵,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王导的身影出现在了阁楼门前。
“退下去!”
看到王导行入,王彬嘴角颤了一颤,继而从榻上立起,手中如意轻轻敲在妇人肩背,声音转为冷漠。他立在原处,眼望着王导越行越近,因瘦削而颇多皱纹的脸庞频有微颤,当王导行至他身前丈外时,身躯蓦地转过去,背对王导而立,散于肩后的头发因此更显散乱。
王导望着王彬的后背,眸子明灭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我、我只是想与世儒对饮一杯,我都已经不记得,上次与世儒对饮是在何时。”
他话音刚落,便见王彬背影微微弓起,继而抬起手臂似在掩面。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王彬才放下了掩面的手臂,徐徐转过身来,嘴角微颤似要上扬挤出一丝笑容,片刻后他才放弃这种徒劳,抬起手来作邀请状:“丞、阿……阿兄请坐。”
王导听到这话,脸庞上渐有光彩,他先一步坐在了短案一侧,继而又抬手道:“世儒也坐。”
王彬闻言后便迈步案前,本欲坐在王导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