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他又立刻闭上眼睛,因为光线照射到久无用武之地的视网膜和晶状体上,感觉像是直接在灼烧视神经。
这种重获光明的感觉很荒诞。
他一定是死了。
他当然死了。
但所处之地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这是一个房间,有六种颜色的怪异房间。
天花板是白色的。徐迟缓缓转动头部,四面墙壁依次是红绿橙蓝,地面则是亮眼的黄色。墙壁地面与天花板的材质相同,都是光滑无比的玻璃,能照出人影。徐迟抬头,看见久违的自己。
他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因遭受了经年累月病痛的折磨,体格硬是比先前小了一号,头发偏长遮过眼睛,光着脚。
周围很安静。
是那种绝对的安静。
没有抚慰人心的都市噪音,没有蝉鸣犬吠,甚至没有任何通电设备发出的滋滋动静。这对日日被各色杂音包裹的现代人来说,简直是灾难,耳朵它清净得过了火,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
但徐迟很适应。他习惯了在阒静的世界里,与自己和平共处。
他爬起来,活动麻木的四肢,探索起这个小房间。
房间是个标准的正方体,长宽都只有五步,一步与肩同宽,肩宽不过半米,算下来,房间约六个平方。
没有门,没有窗,连个气孔也没有,如此封闭狭小的空间,能让幽闭恐惧症患者失禁发疯。
房间的左上角有个黑底红字的电子时钟。丈量房间前,徐迟记得第二个数字是7,现在减少到6——时钟不会往回走,它是在倒数。
倒数的计时器容易令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比如炸弹。
联想一发散,耳朵里的血管骤然加速,剧烈跳动,徐迟大口呼吸,想让脑部获得充分氧气从而进行快速的思考,但两个小时后,他被迫放弃——构成房间的玻璃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坚不可摧。
这里就跟沙漠一样,没有东西可以吸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