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aipan[1]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也算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了。英国人在中国最大的一家公司里,他管着不大不小一个分行。他的飞黄腾达全靠自己本事,想到三十年前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个青涩的小职员,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们家位于巴恩斯的小红房子挤在长长一排小红房子中间;那块郊区拼了命地想装点出上流社会的样子,却愈发穷酸得叫人惆怅。再看看这幢恢弘的石楼,他就忍不住高兴,房间和游廊都那么宽敞,不但是自己的府邸,也是公司的办公之所。今非昔比。想起放学(他在圣保罗[2]上学)回家之后和父母以及两个姐姐一起享用的傍晚茶,每人一片冷盘肉,分量十足的面包和黄油,和加了不少奶的红茶,大家都要自己动手;他现在享用晚餐的派头可大大不同了。他每次都着正装,而且不管是不是独自用餐,都有三个仆人在旁侍餐。其中领班的那个对他的喜好十分清楚,家务的细节从来不用费心;不过他每顿饭都一样:晚礼服,开胃菜,烤肉,甜点,和餐后助消化的菜,所以如果临时请人来用餐也没有问题。他喜欢吃得好一点,不觉得没有客人的时候就该马虎。
他的过往的确很遥远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回国没有多大兴致:上次回英格兰还是十年之前;放假他会去日本和温哥华,那里他知道铁定会碰上在中国沿海认识的老朋友。老家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他的姐妹嫁的都是自己阶层的人,她们的丈夫都是职员,几个儿子也一样;这些人和自己毫无共同语言,每回见到都很没劲。但亲戚之间有些本分他没有疏忽,每年圣诞都给他们寄去一匹上好的绸缎,一些精美的刺绣,一盒茶叶。他不是吝啬的人,母亲只要还在世,就能拿到他一笔赡养费。但等到退休的时候,他并不打算回英格兰;回去的人他之前见过不少,后来不如意的占大多数。他想的是在上海的跑马场旁边买栋房子,有桥牌、矮种马和高尔夫陪伴,想必是可以安度余年了。但现在安排退休生活还为时尚早。希金斯还有五六年就要回国,他便能接管上海的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