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尼古拉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本书来给她开门。
“回来了?”他喜出望外地喊。“真快!”
他的那双眼睛亲切而又生动地在他的眼镜后面眨着,像看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他帮她脱下了外套,满脸带着热忱的微笑,双眼直望着母亲,说道:
“昨天夜里忽然来人搜查,我心里琢磨——是为了什么原因呢?会不会是您出了什么事儿了?可是他们没有把我抓去。
要是您真被抓去了,当然不会把放过呀。”
他把母亲让进餐室,继续快活地说着他的情况:
“可是,现在要把我解雇了,这倒不值得难过。整天计算那些没有马的农民人数,我早已经厌烦透了!”
房间里乱七八糟一派狼藉,好像是有一个大力士傻性大发,从街上推着房子玩,一直把房里的所有家什都弄得东倒西歪才能了事儿。相片堆了一地。壁纸被撕碎了,一条一片地挂在墙上。有一块儿地板被挖了起来,窗台也翻了个个,炉子旁边撒了一地煤灰。
母亲看到眼前这幅似曾相见的景象,禁不住摇了摇头,然而扭过头来看着尼古拉的脸,在他脸上仿佛看到了一种新的表情。
桌子上放着熄灭了的茶炉和没有洗的杯盘,干酷和香肠没放在盘子里,就搁在了纸上;面、书籍、茶炉里用的炭,都胡乱地堆在了一起。
母亲看到这些,禁不住笑出了声。尼古拉也难为情地跟着笑起来。
“这是我把遭劫的画面上又添了几笔,可是没什么关系的,尼洛夫娜,没什么关系的!我想他们还要再来,所以让它这样堆着吧。您这次出门怎么样?”
这句话好像在母亲心里重重地揪了一下——她面前立时又呈现出了雷宾的姿态。她便觉得一回来没有马上讲他的事,似乎很不应该。她缓步来到尼古拉面前,垂着头坐在了椅子上,竭力保持住镇静的姿态,唯恐有遗漏地认真讲述起来。
“他被抓去了……”
尼古拉的脸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