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外物,体认于心,心得中正,即天理也。但一念私利私心萌动,则天理即消,人欲便生。若能于此心未萌动之前戒慎克己,持居敬守一的工夫,心中所存的自然是天理;但若慎独工夫做得不够,念头为外物所乘,人欲便要萌发出来。”
桓老师高坐在评委席上,对台下众生、也对那四位正在准备答题的嘉宾讲着自己的经验:
天理、人欲都是从心底萌发,尚未冒头时难以分辨天理人欲之别,惟其萌发出来后才能分辨善恶。善者为天理,恶者为人欲,故而学者要时时观照己心,看他冒出的念头是善是恶,去恶扶善,便是做存天理、去人欲的工夫。
可这工夫也只是容易说出来,做谁又能轻易做到呢?
恐怕只有圣人才能时时心存天理、绝弃人欲。凡人在心中念头萌发时并不能完全分清是天理还是人欲。甚至在事后忽然惊醒,明悟了心中所持是私欲之后,依然不能下决心斩断。
如他当初在桓家那样义正辞严地指则祖父和妹妹背信弃义,真的只是为了礼义么?
如他抛下前程千里迢迢来到福建,难道就只为了守住心中信念?
如他初到武平那天冒着大雨冲上决口的河堤,真是亲师弟正处于生死危机之中,非得他去救人不可么?
如他陪着时官儿清丈田亩、打击豪强,真的只出于利国利民的公心?
他心里漫想着这些,口中却还以前辈师长的口吻教训学子:“于人欲上起念,一念萌发辄踏危机。故不可以因其念头初发之细微而侥幸,否则即心思行事皆为人欲所乘,昏昏然不知自误,到明白其害时恐怕就已经积重难返了。”
台上几位嘉宾纷纷起身谢他提点,桓凌温和地回礼,目光却落在残留着肌肤温度的手臂上,心里深深叹息。
讲学只是给别人讲,什么都能讲得清楚,劝人用工克己也容易。轮到自己时,明明已经知道念头发自人欲上,却还是不能、不肯下决心,灭掉自己这点既不合礼法,也全然没有希望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