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小少爷跟自己的娃儿一般大,嘴里总是嚼着香扑扑的奶糖,看得自己的娃儿流了好久的口水。价钱要是合适,便称上一些。有钱了嘛。
难得下半年老天爷照拂,风调雨顺,连小虫儿也不来闹腾。紧巴巴了一年,也该稍稍宽绰一些了。要是粮价好一好,便咬咬牙买上个暖水瓶。说来也奇怪,那暖水瓶也不生火,滚烫的开水灌进去,隔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倒出来依旧烫手。澳洲人造的东西,还真是好。
只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实在太大。从米行出来,这一家人便有如从赌场出来的赌徒一般,这回又输了。输得恐怕连那几亩薄田都要保不住了。
去往外滩集市的路上,女人家细细地算了一笔账。官府的赋税总是要给的,不给就会坐班房,想要出来,就得倾家荡产。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更何况朝廷的税赋天经地义,穷苦人家没个生员出身,哪来的减免?
主家的地租也要缴,印子钱也要给。不然再拖下去,驴打滚,越滚越多,到最后也是个倾家荡产。算来算去,手中攥着的银钱,居然远远不够!
进集市之前,男人家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嘴:“还有些余粮,要不也卖了?”
“卖了我们吃什么?”女人家惊叫起来。
“不卖还不上印子钱。”男人家沉默地说。
女人家立刻反驳:“印子钱还了,我们就得饿死。”
牛车上沉默下来,女人家越想越憋气,到最后干脆掉起了眼泪:“好端端的一个丰收年,怎地比以往还亏了?”
抱怨半晌,女人家凑上前,抢过鞭子便嚷嚷:“不去集市了,回家!原本就不够,买了东西更不够。”
“暮气!”男人胳膊一扒拉,将女人家拨到一旁:“灾年丰年,总要过的。实在不行,便将这老黄牛卖了。”
“卖了牛来年怎么犁田?”
男人家叹息一声:“不是还有我么?”
女人家不说话了,只是吧嗒吧嗒掉眼泪。
沉默之中,牛车渐渐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