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脚上没有鞋。
他穿一件黄军装,敞着怀,下身只穿一条脏兮兮的裤衩,那个裤衩还是破的,那身打扮,既邋遢,又可笑,因为没有一个成年人会只穿一条破裤衩的,而他却浑然不觉。
他用那双乌黑的双手,在从垃圾桶里翻东西。
那是一个物产匮乏、全民节约的年代,街上的垃圾桶不多,可以翻出的东西不多,可以翻出的食物更少。所以他翻一下,又走很远,才能找到另一个垃圾桶。
凌雪峰定睛看着他,感觉自己就像那个疯子一样,可怜巴巴,又不可理喻。
但很快,这个疯子让他释然了,疯子身上缺少一种东西,那就是羞耻感。
现在他最大的阻力是什么呢?是羞耻感。
无耻则无敌!
去他妈的面子,去他妈的脸皮,去他妈的衣服,去他妈的裤子,去他妈的裤衩!
我是疯子我怕谁?
这些念头让他立即轻松下来了,于是他放慢了脚步,认真地逛了起来。
不仅逛,还仔细看每一件商品,和每一个老板对话。
当人问他是不是老师或大学生的时候,他都果断地摇头,说自己只是个农民。
店主们都不相信,都指着他衣兜里插着的钢笔说他开玩笑。
凌雪峰低头看见从衣兜里露出来的那个银光闪闪的银色笔夹,有些不好意思,立即把笔拔出来,重新装进衣服。
以后出门,要么不带笔,要带,也带一枝圆珠笔,而且得是一枝破圆珠笔。
那个上午,他走过一家又一家店铺,绕开一个又一个招牌,赶上一阵又一阵吆喝,他的自行车推过了服装区,推过了百货区,又推过了食品区。
但没有一种货物能入他的法眼,他不断摇头,否决了无数种商品。
他不可能辞职,不可能开店,而这些货物,都是要摆出来卖的。
他没有店铺,业余时间更少,不能开店,也不能摆摊,也许只有小打小闹跑批发一条路,还可以多少赚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