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莫问要的是站票,上了船,想想也不愿去甲板上的外舱里闷着,就往船头去。
这时一个高大敦实的中年汉子查了查船头四下八方各处里没什么问题,掉头往回走,迎面看见张莫问还是个孩子,心想男娃好皮,顺嘴嘱咐了一句:“在前面站稳咯,别乱爬。”便直径大步走入外舱里去了。张莫问“嗯”了一声,心想这叔人还蛮好,就老老实实走到船头,扶着船舷,好奇地四处打量。张莫问从没坐过过这种扬帆的大木船,只在印天城里的执明湖上划过小舟,和治第一次落水,就是张莫问在舟子上给推下去的。张莫问抬头沿着三根巨大的船杆一直往上看,数着一叠叠白色的船帆,一直看到七八只水鸟在船杆头的三角小旗四周划着圈儿飞来飞来,不时“嘎——!”“嘎——!”得叫上几声。想着马上就要太湖一日游了,张莫问心里激动起来,在船头探着身子看个没完,巴不得自己放声大喊:“喂!上帆咯——!起锚咯——!”张莫问基本上已经完全地彻底地赤/裸/裸地忘记了出印天时,自己低眉顺眼,一路上走得多么小心。
其时,太湖上的船帮这么百八年来相生相克,相杀相帮,你翻沟里了我还没来得及冲上去踩两脚就给别人在后脑勺上用桨开了瓢,一路挣挣闹闹,哭哭笑笑,现在已经大致稳定为三股势力——碧涛门,白浪角和绝叫舫。太湖船帮算是绿林好汉英雄狗熊中金盆洗手,业务转移的典范。业务转得好顺滑,好流畅,直接从海上打劫的变成了湖里跑船的。就是手洗得不太干净,道上还是有联系的,或者说,其实还是在道上混的,要不然怎么说“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呢。
不过还好太湖水域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偶有小波,绝无大浪。
主要是碧涛门,白浪角和绝叫舫这三家,业务上倒是分得很清。碧涛门和白浪角主营运力,碧涛门主要运人,白浪角主要运货,之间当然也有重叠,不过都是些零碎生意,伤不了和气。绝叫舫呢,主营魅力。太湖水域上漂着的画舫啊,岛中的水榭啊,基本都是绝叫舫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