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院中,那里临时以数块青砖搭建而起的一座简易灶膛内,干柴燃起灶火,将架于灶上的饭锅烧得沸水滚滚,眼看一大锅热气腾腾、滋味鲜美的稻米粥即要煮熟,足供主人享用。然而徐敬之似乎对此全然不顾,眼神呆滞地追随着自灶膛内飘然升出的一缕轻烟不住向天飞去,仿佛这一刻他的生命就如那轻烟一般,全然不知下一刻是否经风一吹,立即四散而落,化成无数尘灰消逝不见。
沸水翻滚、泡沫层层溢出的沉闷之音终将他的思绪扯回眼前这多情而又无情地世道之中。因方才急于赶路、大步如飞而导致肌肉痉挛地双足,已然恢复些气力,促使他慢慢站直身,蹒跚着踏下石阶,一步步挪至灶膛跟前。略显残破的黑釉饭碗此时就极随意地倒扣在灶膛一旁,他皱皱眉头,小心地蹲下身将碗抓在掌中,另一只手随意地由地上抓起把积雪,全都撒入碗中,以手缓缓洗磨,直到他觉得满意这才翻掌倒尽,转而小心翼翼地从饭锅里倒些热水,彻底把碗涮净。这一切全都做完,徐敬之长出口气,从怀中掏出来自于狄仁杰亲笔开据的治病药方,倏地双掌一合,拼命揉搓成团,随手丢进灶火,仰天大笑不止,却又不免悲从中来,眼角淌出泪珠,神情凄怆之极。
这时候院门忽地张开,一个体格粗壮、深目高鼻的异族男子大步跨入院中,向着他深深一揖,朗声道:“这位兄台,因何如此悲伤也?”他的汉话说得半生不熟,嗓音却亮若洪钟,虽相隔两丈之遥,一字一句传入耳中仍觉耳膜震动,心旌神摇。徐敬之给他问得一怔,脑中飞快转过以往记忆,终确信此前从未与这人打过任何交道,不由拱拱手,小心道:“自家人知自家事,不知兄台有何赐教?”那胡人三步并成两步,转眼走至他身前,作揖道:“在下石季伦,特意为徐先生解忧而来。”徐敬之登时一鄂,除却骤然给他道颇身份外,这石季伦的名字显然临摹古人,即那位富可敌国穷奢极欲、专门与人斗富取乐,终因红颜至祸,惨遭夷灭三族下场的西晋名流、金谷主人石崇,其声名品行历来受人唾弃,而这胡人竟如此同名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