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的农历有两个十月。寒气逼人的闰十月似乎要把寒冷翻个倍,杨家湾最低气温直逼零下十度,每天早上的地面、树梢和屋顶都是一层厚厚的白霜。
大哥带着富家来到杨家湾的这一天,正逢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天气也跟着节气的节拍,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银装素裹的猫儿山安静地凝望着砚台山,一整凛冽的寒风吹过,大猫不禁打了个寒颤。
富顺穿着一件破棉袄,正在一担又一担地把牛粪挑到梨树下去施肥。白雪洒在棉袄上,就像破掉的补丁里钻出的棉絮。
正在编背篼的杨泽贵看到富强兄弟俩,赶紧起身招呼客人到堂屋坐下。这边从篾暖壶里倒出些热水来,那边喊淑芬娘把富顺叫回来。
“富娃儿,快点儿回来了,你大哥他们来了!”淑芬娘放下猪潲桶,朝屋后的梨园大声唤道。
曾经以为的坚强一下子被击溃。一担子牛粪好像成了千斤顶,压在肩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一个踉跄,富顺坐到了雪地里。
雪花继续飞扬,屁股下的寒气浸过棉裤,钻进了心窝子里,继而发酵成一阵酸楚,再汇成一股热泪,夺眶而出。泪水很快被冷却,似乎马上就要凝冻。
是啊,这个等待了八年的亲情,一下子就来到了身边。他想象过无数种兄弟重逢的情景,但每一次想象都是在谴责大哥的无情和无能。
富顺腾地站起身来,他实在难以忍受这冰冷的地面。他丢下粪桶,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家里走去。不管怎样,大哥带着弟弟冒着大雪,从一百多里外赶过来,总不能避而不见吧?
灶房的烟囱冒起了袅袅炊烟,停在烟囱周围瓦片上的雪花开始融化,舞动的精灵看到浓烟也绕开了脚步。
一百多米的距离,富顺差不多走了十分钟。他想,其实自己又什么资格去责备亲爱的大哥呢?那篇报道里的“万元户”,可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能人呀!更何况,能人大哥还拉扯着弟弟上学;对于自己,他不也是按照父亲的意愿托付给了爹爹的莫逆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