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你和你的家人平安离开汉州——这是为兄以紫桐派掌门的身份给予你的承诺。”
方敬信耐心地听着,一直到他说完——这份耐心是出于他一生养成的习性;若无这习性,他可能早就笑出声来了。
他想笑,倒不是因为李宏孝仍在以紫桐派掌门的身份发言这一点,而是因对方对他的赞许。那赞许让他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从小到大,他都未曾得到过如此的称赞:他的父亲常说他是“书呆子”,母亲爱叫他“傻儿子”,连妻子在无人之时、也常戏称他为“呆瓜”;他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日后史书上注定不会有他半点评语;他本也做好了准备、打算这样平淡地过完一生……
可就在将死之际,却突然有个“顶天立地”的赞誉落到了他的头上,如果这便是对他的盖棺定论,那他是否该为此感到庆幸呢?
或者说……这只不过是个蹩脚的考验?
“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方敬信淡淡笑道,“只不过,从现在起,你再不是紫桐派的掌门,所以也无需指望我会相信你以掌门身份所做出的承诺。”
李宏孝嘴角微挑,冷哼了一声。“师弟是想将我废黜?”
“若让净党坐上了掌门之位,紫桐派的尊严又将置之何地?单为我们的后人着想,敬信也不得不做此抉择。”
“尊严……后人……”李宏孝颇有些认真地品味着这两个词语,“方师弟,你果然是格格不入。如今这样的年代,所谓‘尊严’到底能值几枚铜钱?而眼下人人都想着自己、想着今世,后人如何,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方敬信本是急于反对的——然而直到张开了嘴,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李宏孝说的似乎并没有错……如今的世界,不就是这样吗?儒家那连篇累牍的道德文章,早已被净族证实了不过是一层为世界遮羞的、薄而脆弱的纸;所谓尊严、信念、仁义、道德,也全部成了空谈,没有人会真正在意——因为当危难临头之时,人们根本无法指望用这些东西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