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听得韩绛言下之意,似有归隐的想法。他当即放下酒盅道:“丞相,以后还是要靠你来主持大局。”
韩绛摆了摆手叹道:“度之,老夫如今虽官居相位,但你说老夫能登此位,有几分归于人谋乎?又有几分归于时运乎?”
章越心底笑了,韩绛能居此位,当然最大的提前是有个好爹前宰相韩亿,外加七个进士出身的好兄弟,其中还有韩维,韩缜等出类拔萃之才,另外朝堂自上而下多少人都是他韩家昔日的门生故吏。
韩绛道:“要能成事者,我说说两位宰相,一位是李斯,看到了仓鼠与厕鼠之别,人之贤与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也。”
章越听了韩绛之言,心底佩服对方看得是极通透。
厕所里的老鼠瘦不拉几的,看见人惊慌失措而逃,而仓库里的老鼠肚皮浑圆,看见人也不怕招摇过市。
李斯悟出这个道理,人的智力和道德其实都差不多,成就如何?主要看你身处的平台是什么。
好比是帝王气,这要么是与生俱来的,要么是到了那个位子后久而久之有的,没必要去学。
除非是‘我,秦始皇,打钱’那等。
章越举杯与韩绛对饮一盏,韩绛又道:“还有一位宰相便是本朝吕文穆(吕蒙正),他在寒窑赋写到,余曰:非贵也,乃时也,运也,命也。”
章越从韩绛的话里悟出第二个意思,除了人的成功除了平台,也要讲时运二字。
韩绛叹道:“吾能有今日之位,方知李斯和吕文穆所言不虚,岂敢说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章越暗叹,自己何尝没有暗中鄙视过韩绛,但想想人家这心态,自己是万万不如。
人嘛难免将成功的一切都归于主观因素。
韩绛果真有功成身退的意思,而免役法对章越而言只是小目标而已。
章越道:“丞相所言即是,我能有今日也全赖丞相和岳丈的提携。这不禁令我想起刘邦,人说汉初多才杰,但说到底不过是沛县一地的人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