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尺削下,连骨带肉,砍下一大块去。
见到眼下这般情景,雷雨撕下一截衣角,从腰间解下那酒囊,将囊中老酒倒在那衣角之上,将衣布蘸湿,在那恶鬼塑像的脸上擦拭起来。那塑像上的油彩本就不厚,才擦了数下,便露出本来面目,八字浓眉,颏下无须,国字脸,分明是白日里给自己引路的孙班头,此时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李陶,嘴角正挂着一丝诡笑。
李陶心头吃了一惊,感慨道:“果然如此!”
雷雨又走向旁边的一座恶鬼泥塑擦拭起来,不久便露出真容,圆脸,高鼻梁,八字胡,依旧眯着一双小眼,李陶更是心惊,这不正是刚刚还与自己喝茶寒暄的那位鲁刺史吗?
一时间,李陶懒得多想,将身上的长衫脱下,从雷雨手中接过剩下的酒水,一股脑全泼在长衫之上,一个一个地擦起那恶鬼的泥塑来,却不知正当李陶全神贯注地擦拭泥塑的同时,城隍庙的一个角落里,一双眼睛正狠狠地盯着李陶。
只一会儿工夫,十数尊泥塑已擦了大半,其中裹着的尸首,却都是李陶见过的人,有和李陶品茶寒暄的鲁知州,有带路的孙班头,有随行的衙役兵丁,有那夜甘凉道古宅里伏击李陶的控尸人,暴毙门前的灰衣汉子,还有知州府奉茶的师爷,“宾客来”的掌柜、小二,一时间,李陶如遭雷击,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廓州官道一路走来,到底什么是真的?谁是真的?那算命的先生是谁?刺史府里的刺史又是谁?孙班头,店老板,哪一个才是真的?
“火龙烧仓,阴兵镇粮,酆都鬼判,谁主阎罗”李陶喃喃念道:“这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时,李陶完全陷入了一片沉思,负起手来,在城隍殿内来回踱步。雷雨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不敢扰断他的的思绪。惨淡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投进殿内,将殿内的尸身泥塑映得越发狰狞,仿佛随时将要扑下来,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