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宫的人马在这里打道回府,众画师也在未央门外告别。
正是亥中的时候,玄都白天的烟火还没散尽,晚间的热闹,就喧腾起来了。皇城脚下繁华比东西夜市尤甚,尤其是玩杂耍和唱戏的多。
玄都人喜爱戏曲的风气由来已久,连先朝皇帝,都曾在宫中彩妆唱戏。李蝉回到半日坊时,还能听到被夜风隐约吹来的笙箫与唱腔。
他打着灯笼走过石牌坊,盯着脚前被照亮的三尺路,心中仍在思忖苍狴身上的剑痕。思忖不解,又想到那些老画匠的热情。他倒不排斥老笔社,但若在画界声名鹊起,家里那些妖怪,可就处境堪忧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歌声:“红尘刺我眼,名利相交煎……”
李蝉抬头一看,前边那间铜镜铺子还开着。灯笼下,一个穿麻衣老者坐在门槛里头,正磨着一面铜镜。
李蝉喊道:“吕老,还没打烊?”
吕紫镜笑道:“有客是店,无客是家。打不打烊,门都开着。”
李蝉走过去,看清吕紫镜手边的铜镜。镜面光洁澄澈,映见远处灯火人影,他赞道:“吕老手艺精绝,我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还没见过有人能把铜镜磨得这么清亮。”
吕紫镜笑道:“老夫也见过一些作画厉害的画师,但大都不如李郎画得好。”说
李蝉隐约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咂摸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含义,想着明天曹赟该会送笔钱来,便笑道:“吕老的镜子作价几何,不如便宜给我几个?”
“还没磨好。”吕紫镜呵呵一笑,“等磨好了,再知会你。”
“也好。”李蝉点头,打门边走过。
门槛前,吕紫镜拾起脚边铜镜,照见自己的脸,沟壑清晰,须发毕现。抬眼一看,李蝉的背影正走进洗墨居,他感慨道:“画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