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连忙连声将行昭唤过来,轻轻揽在怀中,正想开口说话,耳边却响起小娘子低低柔柔的声音。
“临安侯说了很多,他说他一步错步步错,错得离谱。阿妩没说话,心里头却在想,是啊,一步错步步错,错到最后就像被逼上梁山,再也收不了手了。阿妩心里知道,却不能原谅他。母亲因为她的错处,失去了生命,临安侯却只是说一句,他错了,就想将事情了结了。这不公平。”
方皇后心头一滞,愈发觉得贺琰无耻无信。
对着历经苦难,年幼的女儿忏悔,就像将千钧重的担子放在小娘子的肩膀上,让小娘子陷入迷茫与挣扎,陷入自我厌弃与道德否定。贺琰想要忏悔,他直管对着贺太夫人、应邑、还有阿福的陵寝忏悔去吧,世间只有这三个女人能无怨无悔地原谅他所做下的一切。
行昭抿了抿嘴,口里涩涩的,像是黄连的味道,更像是淬火之后的火辣,轻轻抬起头来,眼睛眨也不眨,细声细气地继续说道:“姨母,阿妩没有办法原谅他。”
一句话轻飘飘的,像一张薄薄的透亮的桃花纸从木案上随风跌宕地飘落下来,重叠在满腔的心事上,然后心事就变得愈加沉甸甸。
没有办法原谅他,心里头却在打着鼓,事实和理智却清晰明白地告诉了小娘子真相与对错。
方皇后喉头像被什么塞住了,说不出话来。
抬起头,正好看见凤仪殿正殿的窗棂外。天际黑沉沉的。铺天盖地的灰黑压在大地之上。
方皇后心里头在想。这个夜可真是长啊,小娘子费力地走啊走,走啊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旭日东升呢?
若说定京城里的五月还只能叫做初夏,那么一进六月这道门槛,日头便见天儿地涨了起来,晌午时分走在狭长的宫道里,只能感觉脚底板在烤火。头上在冒火,一抬眼还能见着个红彤彤的火球在散发着火辣辣的光。
凤仪殿里老早就用了冰了,将从冰窟里运出来的冰砖安安稳稳地躺在炕桌下,高几下,木案下,凉气儿滋滋地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