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两人分开。
沈星急忙蹲下收拾地上被划得破碎凌乱的黄榜,把它们团成一团收进骡车车厢,等会找个地方再揉烂埋或扔了,贴黄榜的地方她也收拾一下,把划痕处理掉。
裴玄素倚靠在车辕蹙眉喘着气。
等沈星匆匆收拾妥当之后,他缓过眼前发黑,睁开眼睛,但喘息还很粗重,双目泛红,他看着沈星说:“我要去杀了那几个番役和牢头。”
他咽喉充血,像被最粗糙的砂石磨砺过声带。
狱中高烧模糊时,他似乎隐约听到一阵尖凄的嘶喊,如今忆起,却是母亲的悲鸣。
不复仇,枉为人子。
沈星一愣:“这……可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眼前的裴玄素单手撑着油布车厢倚在车辕,外面街上的灯光隐隐约约投进巷子,灰色的布衣,凌乱的乌黑发髻,憔悴悲殇到极致,如玉又绝色的面庞和身躯呈现一种惊人战损的美丽。
这雨,这暗巷,这人,触目惊心。
沈星却怔住了,裴玄素恐怕已经强弩之末了吧。他从地道淌水而过已开始见不好了,在飞龙厩休憩小半夜勉强爬起来,之后连续徒步一个多时辰,紧接着又在午门外遭遇一记天塌地陷般的噬心重创。
再然后赶着骡车一刻不歇赶赴西郊笃山消巍坡,身与心的巨恸,裴玄素抱着他母亲的开始腐烂的尸身在湿烂的泥地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来,跪在冰冷黄土新坟悲声大哭在,之后又一路颠簸赶回了城郊。
一路顶风冒雨,她都感觉吃很不消了,更何况一身伤病前几天还伤重濒死的他,从乱葬岗出来后换药时,她已经发现他体温开始上升。
“你现在应该休息养伤,等好了,回头再找这些人算账吧!”
晚风很冷,夜色昏暗,巷外屋檐下黄皮灯笼在风中剧烈左摇右晃,隐约的晕光就像陈旧生涩的机括,伴随着咯咯嘎嘎的声音,投映在这个潮湿冰冷的旧巷口中。
裴玄素低头,抬起手看了一眼,他的手仍很漂亮,苍白修长的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