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三年，秋末。
东北，民联县，李桥公社，王家屯大队，昏暗的土胚房里。
“德发，嫂子求你了，你就搬来嫂子家，跟我和你大哥一块过吧，嫂子家你大哥费了这些年，吃药扎针都试过了，腰以下始终没个知觉，大夫都说以后就这样恢复不了了，如今你大哥也死心不想治了，可是这些年下来的汤药也把这个家给拖垮了，邻居亲戚也都借了个遍，还欠着大队的饥荒，嫂子家现在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了。”
王德发精神有些恍惚，总觉得眼前的场景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下意识的回问了一句。
“嫂子，咱们大队不是刚发了秋粮，你家怎么就没粮了？”
地上，趴在王德发脚边，死死抓着王德发裤腿的妇人，听见这话，声音顿了片刻，下一刻妇人的哭声更大了。
“发粮食了也没用呐，满家四口人，就嫂子自己一个人挣工分，发的那点口粮怎么够一家人吃，要不是大队上接济这一大家子，这几年都不一定能熬下来，原本今年熬一熬可能也就那么过去了。”
“可是···可是···”
呜·呜·呜·
说到此处，妇人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事情，哭泣的声音越发凄楚。
直哭的连跪在那里的力气都没有了，扑在了王德发的大腿上。
原本神思不定，直直站在那里王德发也被这一扑的力量带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身后是东北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的土炕。
王德发一屁股坐在了露出了稻草的土炕边沿。
这一下好像是把之前神游物外的王德发的心神给拉了回来，原本木木的眼神，慢慢的变的清明了起来。
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跪在地上，上半边身子趴在自己大腿上失声痛哭的女人身上，感受着那还带着温度的眼泪慢慢洇湿了长裤，眼神中清明的感觉越来越明亮，直到将那双已经一丝茫然木讷全无的眼睛看向了趴在自己大腿上悲声哭泣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