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兵卒推来整整五十辆载满油桶的板车,倒光了整整一百桶煤油。最后一点煤油撒光,有人急急地将火把一抛而下。火把落下,火光冲天。
叶寒舟的眉眼映在跳跃的火光中,脸色漠然,眼中却清晰映出这些火舌吞卷下无数交错狰狞的尸首。
他霍然转身,脚步踏在这片土地上,铿锵坚定地向前走,赶向下一处民不聊生之地。
他双眼掠过眼前火光照亮的废墟之地,想到那日月下少女跟他说的话。
她说要送他一份投名状。
如今想来,这份投名状未免过于沉重。
他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日满湖浮尸,和少女被人搂在怀里气息奄奄的模样。她的脸仿佛苍白到散了呼吸。
若是她赢了,功名利禄皆是他的,那些流民和奴隶将免于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可若是她输了,梨民窟不过是保持原状罢了,她的命却没了。
这世间的福气大抵持恒,有些人沾了福气,此生之后只会怀着侥幸之心安度此生;有些人,却要背负这份记忆走下去,默默无闻,一辈子只是寥寥几人心中的英雄。
沐河清,便是后者。
…………
北街,轻鸿楼。
二楼的雅间内,顾流云临窗而立,一缕天光拂亮了其苍白儒雅的面庞,墨玉眼中噙着笑意“你这位大忙人,怎么也有空来这儿偷闲了?”
门应声而开,来人一身风尘,衣衫未褪,白玉般的面上似是疲惫极了。叶寒舟随手带上门,复往茶桌前的软塌上顺势躺卧而下。他屈起腿,手肘遮挡住双眼,乌黑发亮的马尾散在软塌和沉金木上,在黑暗中回了一声
“累了,来歇歇脚。”
顾流云好笑地看着他肆无顾忌地躺在地上“梨民窟一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共一千八百个奴隶,基本上是废了,无药可救。”叶寒舟的声音也有些哑,透着股浓浓的倦意“还有太多下线、同党,关系盘根错杂,几乎整个颖京的地下势力都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