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入了金龙军,便使将了在身上,一日战死,阿娘也好来寻的。”周重叹了一声,展开赤色厚绸一看,姓名表字,生辰年月,笔笔都是从自己笔下出来的,想了想,道:“你爷莫不是染坊中人?当日老夫因《中庸》之文,名汝为溥,字汝为如泉。你爷却说:泉水清甜,解渴不解饥!问我可能加个‘田’字,因此才有了你如今这个表字!”时溥道:“可小人还是无田!”周重摇颌笑了笑,道:“男命猴,当封侯——有这命造,何患无田!你爷可安?”时溥道:“小人爷十年前便没了,死时一身皮肉都烂了,染坊积下的病!”周重叹了两声,便下了车。
时溥道:“这日头花人头眼,往柳荫下透透气最好!”周重便踱过了过去。一站住脚,时溥便将酒囊捧了过去:“长史若不嫌污秽,可饮此解渴!”周重车中便有酒,还是接了过来,吃一口便递还了。时溥在旁边侍立了一会,便问道:“长史因何事烦恼,小人虽不才,愿竭力以供驱使!”
周重转身将时溥又好好打量了一番,他是个不得志之人,受庞勋所骋后,平生仅有的一二故人便都割了席,因此他还真是一腔烦恼无人可诉,绕树两三匝后,便叹道:“老夫自幼习文,始知人事则有包藏宇宙,澄清天下之志,经史文章,诸子百家,未有不伏诵揣摩,学有所成,自比管仲乐毅!然十载旅食京华,不登一科,穷困潦倒,几于死矣!乞食千里,鹑衣归乡。乡党笑视,双亲已亡。宗族怒我不孝,故旧责我疏狂。是时心死,不有生念。思入空门,终隐都市。不忧苍生,不问世事。束修裹腹,疏食度日。及夫彭门鼓唱,明王车马相聘,老夫鄙陋顿生,死灰复燃,遂起孔圣东周之志。
时乎时不再来!
唐命未改,妄作何益。自出彭城,少见人烟,农亩半耕半藉、半枯半秕,老牛衰妇烂锄犁,走马健儿铦剑戟。壁上蜘蛛织,屋上鸱鸮植!士卒意气隳,白骨垛堞堆!”
周重不说话了。时溥看到他的手在轻轻地发颤,其实,周夫子的一篇话,他并没有听懂多少,“唐命未改,妄作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