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秋天,棒棰川都是人声鼎沸。从乡下回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回来,有些人还带着新来的帮手,在这条狭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只是几天的时间,镇上所有能住人的客栈,都已经被占满了,后来的人,只能去有空位的地方,租个大床。
这个季节,喜来楼自然是最热闹的,掌柜的热情体贴,住在这里的人也轻松自在,因此,喜来楼虽然总是人满为患,但即便是不住在这里的人,也愿意在这里闲逛,五尺宽的门板,整日里都是人满为患,人来人往。幸好悦来嫂子让何大顺在门上贴了一双破胶皮鞋子,否则这一脚下去,就会被人撞个正着。身死道消!
这些木匠,有老有少,个个都是粗人,走起路来信口开河,每一句话都能撼动山岳,一杯酒下肚,就能拿出一条热腾腾的肠子,什么都不客气。开心的时候,他们会用后背蹭泥墙,天门,青龙,打赌,摇骰子,看马掌,老千,红花,角,以前他们都是认真的,现在都成了一种娱乐,从来没有扯开衣领惹祸的事情,不过他们的热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涨。
她也不生气,也不生气,直到他们累了,呼呼大睡,她才把那些臭烘烘的鞋子、袜子、裹脚布,放在火炉边烤,放在泥巴里洗,然后用夜灯缝补,最后,她的哈欠总是伴随着鸡鸣,她抬起手,揉着眼睛,又是一天过去了。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恰恰相反,她无法忍受一个漫长的夏天,只能接受一年只有秋天和冬天,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无穷无尽的工作,无穷无尽的闲聊,无穷无尽的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悦来嫂子的地位就像是一位将军,腰间系着围裙,头上裹着一块手帕,双手放下勺子和叉子,既要照顾人,又要照顾马,既不能放松,也不能放松。半夜吃草的时候,他们会偷偷地抹眼泪,或者揉揉发麻的双腿。她用自己的体力,来压抑自己这大半辈子积累下来的痛苦。人们吆喝着,马儿嘶鸣着,忙碌着,熨烫着他们心中的波澜;对她来说,用一种炽热的爱去对待那些老人和孩子,是一种治愈心灵创伤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