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父亲走了,那时我才半岁,瞎子预言我“不出六岁,双亲必亡”的判词已经兑现了一半。陶镇人都叹息,可怜的刘大碗还没听到闺女唤他一声爹呢!哪怕是口齿不清,嘚嘚哒哒的一声都没有。
两个七八岁大的双胞胎男孩在候车室里你追我赶,嬉戏玩闹,也不知他们的父母是谁,由着他们满场跑,连续两个钟都没停一下,绝对是跑马拉松的好苗子。
临近发车时间,候车室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突然,啪地一声,其中一个孩子绊倒了我的三脚拉杆箱,连人带箱扑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我忙扔下手中的漫画书,把他扶起来,说道:“小朋友没事儿吧?小心点儿……”
一个尖细的女高音直刺后背:“谁不小心啦?自己的破箱子挡道上,还怨别人不小心?”说着在禁止吐痰的告示牌前呸了一口,回头一把拉过那孩子,宛如川剧变脸般,眨眼就从一张尖酸刻薄的泼妇脸换成了一张舐犊情深的慈母脸,语调三百六十度急转,“儿子,快让妈妈看看,有没有伤着?哪儿疼?”
我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拉杆箱,除去少了一个轮子,其他地方也没破呀?怎么就成破箱子了?我本来想为我那个无辜的箱子辩护两句,顺便解释一下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有些人,讲不清;有些事,道不明。好在那孩子还算诚实,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想吃糖。
“好!妈妈有你们最爱吃的小熊糖,走!”女高音一手牵一个孩子,走过我的拉杆箱时,很不屑地在上面踢了一脚。
我站起身,正准备要为我的拉杆箱发声,一旁的老大爷先开口了:“我说这位女士,人家姑娘好心扶了你的孩子,你不感谢人家就算了,怎么还踢人家的东西呢?”
女高音陡地止步,转过身,眼珠子一鼓,张口又回到了刚才的高八度:“我踢它怎么啦?要不是她的破箱子,我儿子能摔着吗?”我心道不好,这事儿怕是没法善终了。
“那是孩子不小心,怎么还怪到别人箱子头上了?”大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