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铁窗棂糊的麻纸上透过的月光,可以看出来屋中有一张小床、一张小桌、一只凳子,还有一个放在地上的木炭火盆。床上和衣靠着一个人,毫无声音,好像是睡着了。过了一阵,只听沉重的脚镣哗啦一声,这个人从床上忽然坐起,愤慨地叹口气,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一句话:“真没想到,我李信竟有今日!”这突然迸出来的话声很低,只能使他自己听见。他跳下床沿,用拨灯棍儿拨掉灯花,把灯草拨长。小屋中亮得多了。他又拿铁筷子把盆中的灰堆拨一拨,露出红的木炭,然后加上几块黑炭在红炭下边,重新堆好。火盆中露出红火,囚室里也有点暖意了。他在斗室中踱了几步。每动一步,那脚镣就哗啦地响一下。他不愿听见自己的脚镣声,于是在小椅上坐下去,向监狱的高墙外侧耳倾听片刻,又重新陷入纷乱的思想狂潮之中。
将近半个月来,李信就一个人住在这个安装有铁窗棂的斗室中,由于他是宦门公子、举人,又加上家中不惜在衙门中使用银子,才给他特别优待,单独关押,还有火盆、床铺、一桌、一凳。可是他是个煽动“民变”和私通“反贼”红娘子的重要案犯,所以脚拖重镣,手戴铁铐。在他下狱之后,他的弟弟李侔曾来过两次,对他说已派人去省城托亲朋在抚台衙门和布、按两大人面前说话。弟弟劝他在狱中宽心等候,并说宁拼上把家产花光也要将官司打赢,弄个清清白白。自从七八天以前,李侔就不再来监狱了。据每天来送饭的家人对他说,大奶奶叫二公子亲自往省城去了,不日就可回来。李信想着,开封虽然有几家颇有门第的亲戚、世交和朋友,也有商号中会办事的伙计,但是这次案情十分严重,几个仇家也有钱有势,在省城神通广大,必欲将他置之死地而后快,而知县又站在仇家一边,大奶奶叫二弟亲自去开封托人也是应该的。只是他不放心的是,李侔毕竟年轻,性情倔强,又不惯俯首下人,万一托人不顺利,急躁起来,也许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他非常想知道李侔在开封奔走的结果,可是今晚家人来送饭竟然也被挡在监狱大门外边。不准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