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宝鋆居然坐了他的下首!仔细再看那人,轻裘缓带,疏朗神秀,略一愣怔便想起来了,心中不由一个激灵:是恭亲王!
“参见王爷!”贾士凯唰地后退一步,撩起袍子的前摆,就行参见的大礼。
亲王仪制尊贵,礼绝百僚,照道理该行二跪六叩的礼节。恭王为了表示优遇,等他磕过了三个头,就把手一摆,说道:“行了,起来坐吧!”
亲王面前,一个五品官当然只能站着伺候,哪有坐的道理?贾士凯正要推辞,宝鋆笑着说:“延亭,让你坐你就坐吧,王爷还有话要说。”
“是。”
恭王见贾士凯斜签着身子坐着,两手放在膝上,气象沉稳,全然不像初次见到他的官员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暗暗赞了一声:看上去,倒是个人才。拿起茶碗来喝了口茶,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延亭,你在礼部大堂那个条陈,功劳大得很!”恭王的语气干脆利落,并没有官场上惯有的那副官腔,“你可知道,为什么却只给你升了个六品?”
“回王爷的话,宝大人曾指示过,卑职还年轻,这是对卑职的磨练。”
“话是不错,可是不光因为这个。本朝开国以来,年轻而位高的统兵将官,也不少。”恭王盯着他说,“你知道还因为什么吗?”
“回王爷的话,卑职不知。”
“因为我如果狠狠升你的官,肃顺就会知道你是我的人,就会对你戒备,你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恭王毫无顾忌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便等于是亮了底牌,不仅摆明把他当做“我的人”,而且公然点了肃顺的名字。贾士凯心想,组织上终于要承认我了!
恭王说完这句,嘿嘿一笑,问道:“延亭,你觉得,你是不是我的人啊?”
这是一个字都不能答错的。贾士凯略想一想,离座请安,恭恭敬敬地说:“王爷的威名,高山仰止,连洋人都是要佩服的。如果卑职能得附骥尾,自是一生追随,虽舍此躯又有何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