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冷,冷到人骨头里去。昨夜的那一点决心于光天化日之下散了大半,要是跟冯云谦翻了脸,住到哪里去,生计怎么办,都是问题。
钟欣愉看出些端倪,不想吓她,但也不得不说出最坏的可能:“我没办法告诉你怎么做,这件事只有你自己决定。现在外面除奸的事情这么多,冯云谦不管做了什么事,还有他家里人给他兜底,你呢你千万要小心。”
有琪还是沉默,片刻才道:“你记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话剧社总是演《玩偶之家》吗还有后来那篇到处都在传的文章,娜拉出走之后怎么了”
说得离题万里,且带着些自嘲。娜拉是她们学生时代最热门的话题之一,当时的进步学生都看过这部戏,议论过那篇文章。她们俩忙着挣钱,没怎么进步过,但有琪也是逃婚出来的,不可能没听过那个著名的说法——娜拉出走,结果不是堕落,就是灰溜溜地回头。
“这个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钟欣愉猜到这言下之意,忽然强势起来,反问沈有琪,“你沪大商科毕业,做了十年的银行会计。如果娜拉是你,或者你是娜拉,既不会堕落,也不会回头。你只会另外找个地方做会计,自己养活自己,舒舒服服。”
自己养活自己,舒舒服服——饶是眼下这种情境,说起她们曾经熟悉的这句话,有琪还是忍不住笑出一声。紧促的,声音发抖,但终究还是笑。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做会计。
“我不强劝你,这件事总归还是要你自己决定,”钟欣愉又重复了一遍,而后清清楚楚地对她说,“要是你听我的,就去真光大楼,找严先生想想办法。”
这条路,其实是她才刚想到的。如果欧师傅那边已经做了安排,送严承章去重庆,或许可以带有琪一起走。但愿如此。
沈有琪看着她,仍旧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匆匆道别,钟欣愉看着有琪出了银行大楼后面供华人职员通行的偏门,又回到四楼外汇科的大公事房。
隔着走廊,她远远看见冯云谦正在对面跟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