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知微算了算身上剩下的零用钱,一个人离开从土山湾,转了两趟电车,去跑马厅。
不出意外,那里是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包括齐先生的苏裱铺子。
她去跟相邻店里的人打听,才知道老板身体不好,前几年结束了生意,回苏州乡下去了。店里的徒弟也都已经出师,各自谋生。
“几个徒弟都去了哪里呢”知微问。
人家摇摇头,说不大清楚,但做他们那一行的,大都是在华界南市文庙那一带吧。
知微便又找到那里去,书画装裱,诗笺信纸,一家店一家店地看过来,打听有没有一个叫林翼的伙计。
前一阵大乱,南市是打得最厉害的地方,此时不少店还未复业。她一连去了几天,问了几处,一无所获。细想也不奇怪,算起来他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店伙,有几个人能认得他呢
直到有一次,看见店堂后面有人在裱画,她才想起另一条线索——齐先生那块得意的阴沉木。收了木头的人,多少会知道一点苏裱店学徒的下落吧。
女校里有位教美术的先生,在书画界颇有些名气。她便借了人家的名头,说是有幅长卷需要装裱,去跟那个伙计打听,此地哪家有十尺朝上的阴沉木板
“这位小姐,你当阴木是什么哪里有这么大啊长卷都是装在架子上裱的。”伙计看她学生模样,笑她不懂。当然,也有可能是同行相轻,就算知道,未必肯介绍她过去。
她也笑笑,出了门,再问下一家。又走了几处,还真给她问到了。有位老师傅告诉她,要裱这个尺寸的长卷,得去河南路上的其云斋,江浙一带独一家的。
听到这个“独一家”,便知道是了。
虽然当时已近傍晚,她还是坐了电车过去。其云斋在租界里,店面比南市文庙那些都要狭小,却又沾着点西化,看起来更加敞亮。店里管事先生一身清清爽爽的灰布长衫,伙计也都是一色式样的白褂黑裤。
走进去,没看到熟面孔。但问起名字,伙计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