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程水北不知道自己还能把哪里称为家。
这世上漂泊无依的人太多, 像他这样三番五次无家可归的人倒没有几个。
程水北任由章慈安拉着自己的手并不做回应,只轻声地问哥哥:“你愿意让爸爸和张爷爷在一起生活吗?”
如果程南希望,程水北愿意花上大价钱将爸爸和张老头埋在一起。他们从前一起看报下棋, 到下面也会互相陪伴的。
可程南摇了摇头:“我想让爸爸陪着我,看我上学,陪我长大。”
他将怀里青瓷的骨灰坛牢牢护着半刻不肯松, 好像这样程文秋就不算是离开。
那就走吧,和哥哥在一起, 哪里都是家。
“好, ”程水北会意,看都不看房东一眼,只冲章慈安点了点头, “这里交给你了, 我们进去收拾东西。”
恩叔带着人赶来和这位不讲道理的房东讲道理, 程水北拉着哥哥的手最后一次踏进没有父亲的小院儿。
堂屋里的陈设纹丝未动,程水北挑开门帘进来的时候, 恍惚以为父亲还躺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催促程南快写作业。
程文秋的遗物并没有多少, 程水北把他的随身衣物收拾好准备拿去烧掉, 要整理程南的证件的时候,发现了柜子里的一个暗格。
里面是红布包着的两个瓶子。
绿色的那瓶有个瘆人的名字, 百草枯。
而剩下的那瓶, 瓶身上写着草酸艾思西酞普兰的药物名称。这瓶药是治疗什么的,程水北比谁都清楚。
程水北急急忙忙拿着药瓶跑去问哥哥:“程南,程叔是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个药的?”
程南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此时正乖巧安静地背着小书包坐在走廊的台阶下, 他瞥一眼程水北手里的白色药瓶, 小声地回答:“妈妈走之前爸爸就在偷偷吃药了。”
程文秋的抑郁症,竟然已经有了几年之久。
程水北牢牢攥着药瓶,久久不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