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弘十一年夏五月,江宁城隔江相望的江浦县城里。
城中曹大户的宅院,站满了包着白头巾的兵,他们是朝廷口中的逆贼,自称天理圣兵。
“虚澜兄,这边请。”至公太平国伪北法王向宗万满脸笑容地陪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向大院深处走去。
“这院子深远幽静,别致静雅,想不到这小小的江浦县,还藏着这么一座宏院。”这位被称为虚澜兄的男子感叹道。
“这曹大户,是江宁府江北出名的大户,诗书世代,祖上有人中过榜眼,还有人做过浙江藩台。所以这是一座二品大夫第,阔气得很。我这个破落秀才住进来,诚惶诚恐。”向万宗哈哈大笑,显得非常地爽朗。
虚澜兄脸色微微一动,随即浮上诚恳的笑意,“现在是秀才当道啊。向兄是秀才,贵教教主也是秀才,现在屯兵濠州钟离的岑国璋,不也是秀才吗?”
向万宗笑得声音更大了,“虚澜兄,我怎么听出嫉妒的意味来?对哦,我记得你是举人老爷。”
虚澜兄淡淡一笑,“什么举人老爷?现在一群进士,不还是要老老实实听从秀才的调遣吗?”
向万宗把虚澜兄引到一间花厅,落座奉茶后,他继续说道。
“天王传教时跟我们说过,其实读书读到秀才最好。识字明理,有一定的基础,可以自己钻研学问,探索天理。要是读到举人进士,就会被腐儒蒙蔽了心智,一辈子就只能在那个框里打转。能跳出这个框的,无一不是大才。”
说到这里,向万宗看了看脸色有点难看的虚澜兄,不管不顾地往下说道,“我们天王英明,说腐儒里学到极致,也就出李浩这样的人物。平日高谈阔论,夸夸其谈,一旦到了危急时刻,除了以身殉国,没有半点办法。”
“其余大部分的腐儒,都是王典林、程子儒、陈启连之流。平日里道德文章,骂东骂西,仿佛天底下就他们一小撮正人君子。结果到了危急时刻,贪生怕死,贪利惜身。跟前朝那些水太冷,头皮痒的名士儒生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