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麻亮,头顶上的穹庐像是被泼了一桶墨汁,西边的浓些,东边的淡些,然后慢慢地淡到如同一块深蓝色的玻璃,最东边的天地际透着几十丝桔色的光线,那是太阳的头发丝冒出了地面。
潭州城东门,几个守城的守备兵,打着哈欠,从藏兵洞里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睡眼惺惺,有两位的眼角还沾着一坨黄色的眼屎。
他们缩着脖子,双手袖在一起,用胳膊夹着长枪,慢慢腾腾地往前走着。
“王头,最近潭州城怎么多了好些个商贾?”
“你还不知道啊,西边辰州府,宣司衙门把通往黔中的道路给封了,只准出不准进。听说查得可严了,一粒粮食,一星点盐巴、一寸布都不准进黔中。”王头又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口的黄牙。
“许多商贾按照往年的惯例,准备贩货进黔中,全给拦住了。要不按照辰州府的市价把货品卖给恒源通和隆利昌,要不自个带回去。有些商贾舍不得贩货进黔中的那两三分利,把货屯在辰州府地界,自个跑来潭州,看能不能走走关系,弄张批条。”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我隔壁的李二狗四下钻营,到处找抚院和宣司衙门的关系。”
“很难找到的。谁不知道恒源通和隆利昌背后的东家神通广大,听说抚院和宣司还在里面占着股呢。能会为了你这三瓜两枣的利,松开篱笆,让那两家少赚大钱?”
王头一脸我都看透了的神情,让围着他的几个兵都跟着一起啧啧感叹。这一刻,他们都成了佛门高僧,看透了凡世间的一切迷妄。
“王头,听说你跟外面楚勇补充营里的人关系熟,能不能帮忙给介绍,让我补个缺额。”一个叫麻有贵的十六七岁的小兵,费力地挤到王头跟前,吸了吸鼻涕,然后讨好地说道。
“哦,你个砍脑壳的伢子想要做什么?楚勇营在西边跟苗人峒人的土兵打仗,是要死人的。你们吴家只剩你这么一根独苗了,可不敢乱跑。留在潭州,安安稳稳吃军粮。”王头大吃一惊,连忙好心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