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天依然是灰蒙蒙的。厚重的积云下,淅淅沥沥飘起了雨丝。
绵延无尽的大山深处,一片三面环山的丘陵地带上,一群群破衣烂衫的北洋兵萎缩在地表的一个个凹陷处。大多神情木衲,目光呆滞。
四周围遍地都是死尸,有的被胡乱堆叠在黑乎乎的草地上,有的悬挂于烧焦的树干枝杈上,还有浸泡在溪水中肿胀恶臭的,摆出许多种奇异扭曲的形状。一些血肉模糊的残腿断肢随处散落。
十几天前,当他们被占尽了天时地利的共和大军像打狗一样驱赶进这片方圆不足三公里的狭窄地带时,早已疲惫不堪,兵力消耗近半。连场血战之下,这支深陷重围的北洋残军早已饥寒交迫,接近弹尽粮绝的地步。先后派出的十几批求援队也无一生还的。
正在常州前线坐镇指挥的段琪瑞虽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分兵解救,但这无异于飞蛾扑火,不但捞不出远在皖南山区的段芝贵,反而有极大可能再度惨遭围歼。然而对于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就冒出这么多的共和军来,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眼睁睁瞧着段芝贵身陷绝境,细细品尝这孤军深入的苦果。
不知何时,共和军的阵地上架起了几百口熊熊燃烧的行军锅,一只只巨型铁锅内皆热气沸腾,阵阵浓郁的肉香四处飘散。几名饿昏了头的北洋兵再也抵制不住诱惑,不顾一切扔下枪奔出壕沟,向对方阵地上冲去。稍顷,传出几下清脆的枪声,飞奔中的身影便滞了一下,然后软软栽倒在湿滑的土地上。
段芝贵放下望远镜,把头仰向天空,任凭细密的雨点打在他脸上。半晌,当他重新面向肃立身旁的副官时,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传令下去,派代表过去带个话,怎么着都成,就是别让弟兄们再受这份罪了。”
副官脸上变色,小心道:“您老的意思是,跟他们谈判?”
段芝贵纵声大笑。“你也不想想,都混到这份上了,还跟人家谈的哪门子判?”回身向坡底走去。“没说的,给大帅爷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