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藏了数年的陈酒,酿于今年前,在这岁况里十分珍贵。
到黄昏过后,天色已暗,李蝉谢绝相送,在铁果巷口与陈家人告别,骑着黑驴,带着来时的半葫芦烈酒,提一盏写着“陈”字的灯笼,走进街中。
窄巷里光芒幽微,飞楼上灯烛荧煌,李蝉穿过夜间风雪,身上酒气渐消。
回到光宅坊,低处的废园门外,那虎眼铜锁卡的一声,自行开了。李蝉被妖怪们迎入家中,一小妖把黑驴牵到食槽边。黑驴午间吃过枷鬼将军府里掺了黑豆、萝卜的精料,舔过固陵的盐石,见到自家的干草,顿感曾经沧海难为水,愣了好一会,不满地叫唤起来。
红药取下李蝉的已半湿的羊皮裘,挂到墙边。李蝉走到桌边,妖怪们刚吃完饭,碗碟异常干净,不见什么油水。他把葫芦抛给涂山兕,往他榻上一坐,靠着墙脱下靴子,一边说:“酒价又涨了不少。”
涂山兕拔开软木塞,对着里边的梨花白轻嗅,紧接着喝了半口。
她吐出一口酒气,欲言又止。沉默一会,又瞄一眼桌上没什么油水碗碟,唤道:“阿郎。”
“嗯?”李蝉放下靴子,抬头。
“家里妖怪越来越多,养家却全靠阿郎一人。这么下去,阿郎也难得分心。”狐女声音清冷,擦了擦嘴角,把葫芦递给边上眼巴巴瞧着的青夜叉。
“怎么了,想挣钱养家?”李蝉有些诧异,又看向其他妖怪。只见妖怪们都望了过来,看来涂山兕说的话,也是众妖想说的。
红药在榻边放下一方熏香了的干帕子,拿走打湿了的靴子,一边说:“庙观里的道士和尚,虽然不理俗务,但一个清修的修行者背后,少说都有千百个佃户,耕庙观的道田、佛田,养着他们。阿郎呢,非但没人养着,还得养一大帮子妖怪。洗墨居里那些画儿,卖了不少钱,皇帝的赏赐,也不少,但咱们用下来,却总不宽裕。”
李蝉瞧了瞧红药,又看涂山兕,再把两个夜叉,其他小妖都看了一圈儿,“我走时你们商量过了?”
涂山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