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众人歌咏而归,泛舟明月湖上,别于五里亭畔。
对素来与妖魔为伍的李蝉来说,与友人出游是十分难得的事。回鹿鸣书院后,他哼着徐应秋新作的曲,耗去许多价值不菲的花青、石青、石绿, 画了一幅《春日游冶图》,把那半首诗写了上去。
扫晴娘打量李蝉笔下的画,微笑道:“少郎月前还借徐应秋的名号伪作了《猫戏烛图》,这幅《春日游冶图》,却已称不得伪了。”
“那时也是生计所逼。”李蝉搁笔一笑,又说:“像如今这样坐吃山空, 卖画的那几百两也用不了太久。我种道大概就在最近, 届时离开玄都,东西带不走多少。那些笔墨纸砚,咱们留下一方砚,四块墨和一刀纸,别的还是得卖了。”
扫晴娘道:“少郎又要下山?”
李蝉道:“托杜晋游去办吧。”
“好。”扫晴娘点点头,“已经晚了,少郎先休息去吧,我把那些物件点算整理好。”
“再等等。”
李蝉回后屋又翻出一轴画卷,画上有两条虫,无足无眼,光洁溜溜,一黑一白。
李蝉离开大半天,家里的妖怪仗着玄明观没有修行者坐镇,在几处尘封的楼阁间耍闹了一通。红药帮着戴烛清理着翅羽上的灰絮,见到眼生的妖怪, 好奇道:“阿郎,这是什么?”
李蝉用手指画轴边缘的灰, “瞳蠡。”
“瞳蠡?它们能做什么?”
“就是寄生人眼里的妖怪,你看,这黑者向来居左,而白者居右,以人眼为食。待它们食尽人眼,也会长到人眼般的大小。而被吃了眼睛的人,甚至毫无察觉,仍以瞳蠡视物,可见黑夜如白昼。”
红药纵使为妖,也不禁觉得世上妖魔真是千奇百怪,问道:“阿郎是从哪儿收来的?”
“三年前,我正在蝎陵。”李蝉把画铺开,用瓷虎镇纸压住,见红药露出疑惑的神色,他解释道:“蝎陵在龙武关外,受大庸国之羁縻,风土与大庸国几乎无二,只不过其间常有妖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