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
莲一一所住的地方,极少有人造访。村民们都喜欢住在婆陀山脚下,依山傍水,生活更为便利,而她那座破败的竹屋却立在婆陀山岭之颠,一片竹林之后。
当年婆婆在世时,山民们便以为竹屋撑不了几日时光,可现在婆婆已离世多年,竹屋摇摇晃晃地撑着还未倒。
虽然上山下山极不方便,但莲一一从未想过要搬迁。她一个月只下一次山,将绣好的针线成品交给山下那位热心的杂货店主换点铜钿,或换些日常生活所用的物品及食材。
即使她将披风的帽子罩得严实,仍会碰到调皮的孩子往她身上扔石子,并在后面又叫又唱:丑姑娘,是魔王,没事跑来吓儿郎,九天神仙齐显圣,擒住魔王保四方。
莲一一早已习惯,并不生气,头也不回地匆忙赶自己的路。脸上长了块胎记就是妖魔?这到底是什么划分法?
可有时夜深人静,她也会为自己的胎记流泪,它为什么要长在脸上,长在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好,为什么要明晃晃地赖在脸上来吓人。
婆婆说捡到她时,她被遗弃在莲塘边,已被烈日炙烤得奄奄一息。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婴儿,紫红色的胎记覆盖了全脸,随着她年龄渐增,脸庞长大,紫红痕迹慢慢缩小范围,但仍然有巴掌那么一大块横亘在右侧脸颊。
其实她长得端庄清秀,肤若凝脂,却因这胎记的作祟,她依然是位丑女子,丑到无人上门来提亲。她静静地度过了十五六岁的适嫁年龄,从此再未有过出嫁的念头。
实际上,她也习惯了一个人。
莲一一出了村庄,拐入上婆陀山的小径后才敢脱下风帽。
这么热的天,她也确实被捂得难受。微微山风吹抚在脸上,刚才的不快也随之一扫而光,婆陀山上的动植物们从不嫌她丑,花朵们因她经过而更加艳丽,顽皮的松鼠或林中小兔不时在前面领路,鸟雀更是一路在她身边鸣啾啾地唱个不停。
她独自住山上可一点都不寂寞。动物,比人更有情。